页面

2018年6月12日星期二

左腳出校園 右腳進補習班 需要這樣“補”嗎?

補教在東方社會究竟是治愈的白色,還是戕害的黑色?抑或是介于兩者之間的灰色,能夠達致某種調和、平衡的作用?獨中上課時間已經很長,但還是有不少學生這邊才離開學校,那裡就踏入補習班。獨中的補習現象,告訴我們什麼?





報導:方俊心  《中国报》 2018年6月11日
圖:攝影組

應試的東方社會——學生要的就是分數,就是升班。(此為情境照,無關受訪內容)

獨中補習現象 告訴我們什么?

阿霖是獨中生,每星期有三次,他左腳才踏出了校園,右腳就踩進了補習教室的範圍,等到他終于離開嗡嗡聲在耳邊環繞的教室,回到家已有點忘了今夕是何夕。有人為他喝彩,祝福他的寒窗苦讀有一天令他揚眉吐氣;也有人心疼他年輕旺盛的活力,因此大量消耗于追逐分數的教育弊病裡。

補教在東方社會究竟是治愈的白色,還是戕害的黑色?抑或是介于兩者之間的灰色,能夠達致某種調和、平衡的作用?以下為補習老師W與獨中老師Y談獨中的補習情況。



問:校內老師會叫怎樣的學生去補習?怎樣的學生會走進補習教室裡?

Y教華文,她發現校裡似乎每個班級都有以英文作第一母語的學生,這群學生中有的華文程度相當弱,連基本的聽說讀寫都有問題。他們上華文課很吃力,尤其獨中華文課文有不少文言文,他們更難聽懂,作業錯很多,尤其寫作文的時候,語文程度立現,跟別的同學差了一大截。像這樣的學生,Y就會建議他們去補習。

回答后一個問題,W說,一般初中生都是跟著朋友一起來,而他本身在那科目往往也表現不太好。至于跟她補習的高中生,都出于自願,因擔心自己的成績而來,沒有被師長逼著的情形。“ 學生要的就是考試分數,他要的就是 ‘我要六十分,我要升班’。”

注:很多獨中設留班制,總平均必須達一定標準才能升班,否則可能得重考試讀,或者留班再唸一年。

广告

獨中強調五育並重,學校活動多,如何維持平衡,不影響上課時間是個兩難的問題。(此為情境照,無關受訪內容)

大班學生 難以兼顧每一個

問:如果他們不補習會怎樣?

Y 說他們可能會考到個位數的分數。可能連考試題目也看不懂。

W 曾有位學生,補了很久都是考三四十分,她打趣叫他不必來補習浪費時間了,學生回應她,“ 老師,如果我不補的話,可能拿九分。” 她認為,學生可能是想要找一個地方、一個人,遇到學業上的難題,至少有個能協助他的去處。



不是所有補習的學生成績都不好,跟這群學生處于一個極端的,成績極好的學生,也跟 Y 補習。“他們是想要更好,想要拿一百分。” Y 認為這樣的現象,可能也跟獨中師資不穩,老師一直更換有關係。補習老師是穩定的,不像在學校裡因老師一直換,學生必須一直適應新老師的教法。以 W 的學生為例,他曾告訴她說自己在一年內換了三位商科老師。

問:為什麼總是會有跟不上課業的學生?比如先前所說的沒有華文底子的學生,他們是怎麼被獨中錄取的?

Y 表示,獨中入學考試的分數是使用拉上補下的方法,採平均數,學校沒規定學生的華文科必須及格。尤其是沒底子的,老師根本不知從何教起,最后弄得學生很累,老師也很累。

W 認為,家長把華文不好的孩子送進華校是可理解的舉動,因為他們認為送孩子到校,就是為了學習,也許成績會考得較差,但在耳濡目染之下,幾年過后孩子的華文水平終究還是會提升。問題也許在于,學生願不願意加倍努力以迎頭趕上。




獨中班級大,大型學校的師生比常常是一比50或以上,老師常常都要趕課,在這兩種不利條件夾攻的情況之下,老師最大的目標就是 “ 把考試範圍教完 ”,很難顧及個別學生的程度,採用適合個體差異的講課方式。這樣的情況下有掉隊的學生不出奇,“ 就算我一班八個人,我也要用不同的方式講給不同的人聽,” W 說,所以並不一定是老師教得不好。有些人需要老師一步一步的引導,大班級的老師真的沒有那樣的時間。



獨中師生比例不平衡,大型學校一個班級有50位或更多學生,老師教學上難以兼顧個體差異。(此為情境照,無關受訪內容)




忙于趕課 能否教得深入?

問:為什麼老師常常都要趕課?

Y 透露,學校活動太多,上課節數被挪走是常有的事。還有制定課標的人,是否曾考慮到時間的問題,這也是她心中無解的。

“ 我覺得很奇怪的是,你要我上這麼多,卻沒有給我這麼多時間,這樣為什麼不要刪一點?這樣素質會比較好,學的就是你會的。” W 曾在獨中執教一年,對這樣的情況感同身受。統考時常被外人稱讚水平高,但是原來很多人都不是在班上學會的,要到補習班去逼出來。

問:有沒有老師會故意不把課教完,帶去補習班教?

 
學校教務處會檢查老師的教學進度,學生也可以到教務處投訴,因此 Y 覺得這不太有機會發生。不過,是否教得足夠或深入,W 覺得這是學生所沒有辦法評估的,老師帶過也等于教了。她的學生曾向她反映,老師,為什麼妳教的內容那麼難,學校老師都沒教?但她教的也只是必考題型而已。兩人認為,老師可能不是故意不教仔細,而是限于趕課,逼不得已。




老師不快樂 影響教學素質

問:是否有不專業的補習老師教錯學生的例子?

Y 不確定,她覺得他們會很慎重看待,因為補習老師的“賣點”,就是他自己的名聲和招牌。獨中很難發生洩題事件,題目的保密工夫做得十分好,補習老師必須靠真實力給學生指導。

W 曾從學生那裡聽說有些補習老師收費高,但教學質量跟收費不成比例的情況,他們就坐在那裡等學生問問題。這對W來說有點不可思議,跟她補習的學生,有些是必須全神貫注盯著,讓他上黑板做習題,否則他就不學習的類型。“ 你不做的話,下個禮拜我不收錢也要來!” 她打趣說學生一聽到她這樣說就會害怕,趕快做習題。

解題步驟不一樣


然而,有些校內老師會對補習的學生特別感冒,知道學生在外補習,會刻意冷言冷語,步驟跟他的不同,即使最后答案對也不給分。

Y 回應,學校老師可能比較懂考試要求的寫法,所以會跟學生說,“ 如果你這樣回答,可能不是考試要求的東西。因為有些東西是很死板的,這樣子才能有分數。如果你想考高分,你就必須要聽。” 她會這樣跟他們說,讓他們自己選。

一般數學科比較容易發生這種 “正課與補習的衝突”,因有解題步驟,老師對步驟的要求不全然一樣,W 都會叫她的補習學生按照學校老師要求回答,不過她不能接受步驟不同,老師完全給錯。




問:獨中老師若不兼職教補習,會很難生活嗎?

據 Y 所見,也有不教補習的老師,但是校內超過一半的老師都教補習。校方甚至在給老師的手冊裡,明文規定教補習所收取的補習費用頂限。

W 曾動過回校當老師的念頭,但收入讓她打退堂鼓,要供車買房的話,老師的收入難以維持。當年她轉職到私立學校教書,請辭時曾被校長責罵,“ 就為了區區兩百塊不要在獨中教書的話,這種沒有奉獻精神的老師我不要。” 她表示願意留到學校找了另一位老師才走,對方回“ 寧願班上空著,都不需要妳這種老師”。當時她沒有交通,每天搭車往返家裡和學校,不准點的巴士讓她時常必須一下車就跑,以免遲到。她覺得環境造就了很多不快樂的老師,進而影響他們的教學。